白话西游——第三十回 邪魔侵正法 意马忆心猿
上回说到那怪物把沙僧绑住了，但既没有杀他，也没有打他，甚至连骂一句都没有。它拿起钢刀，心里暗想：“唐僧是个重要的人物，肯定懂得礼义，我不能杀了他，要不然他徒弟来找我麻烦怎么办？唉！我这妻子不知道给他寄了什么书信，消息怎么传到了他那国家！我得去问问他。”这时候，那怪物突然变得凶狠，想要杀公主。
公主不知道这些，刚刚打扮完，走过来，看见那怪物怒目而视，咬牙切齿。公主陪着笑脸问道：“郎君，您怎么这么烦恼呢？”
那怪物大声骂道：“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，真不懂人伦！当初我把你带到这里，根本没说过什么。你穿的锦衣，戴的金饰，缺什么我去找，四季都让你享受，每天都对你那么好。你怎么只想着你的父母，连一点夫妻之情都没有？”公主听了，吓得跪倒在地，说：“郎君，您今天怎么说起这些分离的话？”
那怪物说：“我分离还是你分离？我把唐僧抓来，是想拿来享用，你不事先告诉我，就放了他？原来是你私下里写了信，让他替你传递；否则，怎么这两个和尚又来找我麻烦，要把你送回去？这不是你做的事吗？”公主说：“郎君，您误会我了，我根本没有写什么信。”那怪物说：“你还嘴硬！现在抓住一个对头在这里，不是证据吗？”公主问：“是谁？”老妖怪说：“是唐僧的第二个徒弟沙和尚。”人到了绝境，谁愿意承认自己要死，只能跟他赖着。公主说：“郎君，请您先别生气，我跟你去问他一声。如果真有信，那就杀了我，我也甘心；如果没有，那岂不是冤屈了我吗？”
那怪物听了，不容分说，拿起一个大簸箕，抓住公主的头发，把她拖到前面，摔在地上，拿着钢刀来审问沙僧，怒声道：“沙和尚，你们怎么敢擅自闯到我们这里？这个女子是不是有书信到她的国家，国王派你们来的？”沙僧已经被绑在那里，见妖怪凶狠，把公主摔倒在地，举刀要杀他，心里想：“显然是她有书信去，救了我师父，这可是大恩啊。如果我说出来，她就会被杀，那不是恩将仇报吗？算了，算了！想想老沙跟我师父一场，也没什么功劳，今天被绑了，就把我的命用来报恩吧。”
于是他大声说道：“那妖怪不要无礼！她有什么书信来，你这样枉杀她，想要她的命！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要公主，有原因的，因为你把我师父抓在洞里，我师父曾见过公主的样子。到宝象国时，皇帝把公主的画像给我们看，问我师父沿途是否见过公主，我师父就说起了公主，所以他知道是他的女儿，赐给我们御酒，让我们来抓你，要把公主送回宫。这都是实情，哪里有什么书信？你要杀就杀了我老沙吧，别冤屈无辜的人，真是太不讲道理了！”
那妖怪见沙僧说得这么有道理，就放下刀，双手抱起公主说：“是我刚才粗鲁了，有很多冒犯，别怪我，别怪我。”于是把公主的头发理顺，扶好发髻，温柔地安慰她，邀请她坐下陪礼。公主是个性情柔和的女子，见他态度变得客气，就慢慢改变了心意，便说：“郎君，如果您念夫妻之间的恩情，能不能把沙僧的绳子松一点？”老妖怪听了，立刻命手下把沙僧的绳子解开，锁住在一旁。沙僧见绳子松了，心里暗自高兴：“古人说，给别人方便，自己也会方便。如果我不让他方便，他怎么会帮我松绑呢？”
那位老妖又安排了酒席，和公主一起陪着酒来安抚大家。酒喝到一半的时候，老妖突然换上了一身鲜艳的衣服，拿出一把宝刀，系在腰上，转过身来摸着公主说：“亲爱的，你就留在家里喝酒，照顾好两个孩子，不要放沙和尚出去。趁着唐僧还在那国里，我也去认个亲。”公主问：“你要认谁的亲？”老妖回答：“认你父王。我是他的驸马，他是我的丈人，怎么能不去认认呢？”公主说：“你不能去。”老妖问：“为什么不能去？”公主说：“我父王不是打下江山的武将，他是祖宗留下的国家。从小我就是太子，城门都没出过，没见过你这样的凶恶之人。你这副模样，长得这么丑，如果见了他，恐怕会吓到他，反而不好，不如不去。”老妖说：“既然这样，我就变成一个俊俏的人去吧。”公主说：“你变给我看看。”这个怪物在酒席上摇身一变，真的变成了一个英俊的人，长得非常好看：仪表堂堂，身材魁梧，言语中带着官样，举止正好。才华就像子建的诗，貌似潘安那样英俊。他头上戴着一顶鹊尾冠，乌黑的头发整齐；身上穿着一件玉色的袍子，宽袖飘逸；脚下是黑色的花靴，腰间系着明亮的带子。真是一个英俊的男子，气宇轩昂。公主见了，十分高兴。那妖笑着说：“亲爱的，我变得好吗？”公主说：“变得好！变得好！你要是进朝的话，我父王一定会让很多文武官员留你喝酒。可要小心，千万不要露出原来的模样，露出马脚，传出去就不好了。”老妖说：“你放心，我会小心的。”然后他就驾云飞到了宝象国，落下云彩，走到朝门外，对大使说：“三驸马特来见驾，请您转告。”那位黄门奏事的官员来到白玉阶前，报告道：“万岁，有三驸马来见驾，现在在朝门外等候。”国王正和唐僧聊天，听到有三驸马，就问旁边的官员：“我只有两个驸马，怎么又来了个三驸马？”官员回答：“三驸马，肯定是妖怪来了。”国王说：“那就让他进来吧。”唐僧心里害怕地说：“陛下，妖精啊，不正常的不会灵验。他能知过去未来，他能腾云驾雾，让他进来与不让他进来没区别，反而让他进来还省得口角争吵。”国王准奏叫他进来，把怪物迎到金阶，他也像其他人一样行礼。旁边的官员见他长得英俊，也不敢认出他是妖精，都是看不见真相的凡人，反而认为他是好人。国王见他气宇轩昂，以为他是可以帮助国家的人，就问他：“驸马，你家在哪里？是什么人？什么时候能和我的公主成婚？怎么今天才来认亲？”老妖叩头说：“主公，我是城东碗子山波月庄的人。”国王问：“那座山离这里有多远？”老妖说：“不远，只有三百里。”国王说：“三百里路，我公主怎么能到那里和你成婚？”那妖精花言巧语地回答：“主公，我从小就喜欢骑马打猎，靠这个为生。十三年前，我带着家里的小孩，放鹰追狗，忽然看到一只斑斓的猛虎，背上驮着一个女子，正往山坡下走。我用弓箭射倒了猛虎，把那个女子带回我的庄子，给她喝温水，救了她的命。我问她是哪里人，她却没有提到公主的名字。早知道是万岁的三公主，我怎么敢欺骗，私自成亲？因此我就进宫请个官职。因为她说自己是民间女子，所以我才把她留在庄子，男女互相喜欢，才成婚到现在。那时成婚后，我想把那只虎杀了，邀请亲戚来庆祝，结果公主说不要杀。她有几句话说得很好，表示要托天托地成夫妻，没有媒人没有证据的婚姻。前世就有红线系足，现在就以老虎做媒。因为这些话，我就放了那只虎，饶了它的性命。那只虎受了箭伤，逃走了。不知道它活下来了，在山中修炼了几年，变成了妖精，专门迷惑害人。我听说以前有几次取经的，都说是大唐来的唐僧，想是那只虎害了唐僧，得到了他的文采，变成取经的模样，现在在朝中骗主公。主公啊，坐在绣墩上的，正是那十三年前驮公主的猛虎，不是真正的取经之人！”
你看那个水中的妖王，愚蠢得看不出妖精的真面目，竟然用一堆空话来证明自己是对的，说：“贤驸马，你怎么知道这个和尚是驮公主的老虎？”妖精回答：“主公，我在山里，吃的都是老虎，穿的也是老虎，跟他一起睡觉起床，怎么会不认得？”国王说：“既然你认得，那就让他显出本相来。”妖怪说：“借半盏干净的水，我就能让他显出本相。”国王让官员去取水，递给驸马。妖怪手里接过水，站起来，走上前，用一种黑眼定身法，念了咒语，把水喷向唐僧，并叫了一声“变！”那长老的真身在殿上，真的变成了一只斑斓的猛虎。此时君臣一起看，那只虎长得：白额圆头，花身电目。四只蹄子，挺直而有力；二十个爪子，弯曲而锋利。锯齿状的嘴巴，尖耳连眉。狞狞壮壮，像大猫一样，威猛得像小牛。刚须直直地立着，喷出恶气。果然是一只猛虎，威风凛凛，震动了宝殿。
国王一见，吓得魂飞魄散，所有官员都躲避。有几个胆大的武将，领着将军和校尉一拥而上，拿着各种兵器乱砍，这一砍，不是唐僧该死，就是二十个和尚也会变成肉酱。幸好有丁甲、揭谛、功曹、护教等神明在空中保护，所以那些人的兵器都没能伤到他们。大家吵吵嚷嚷到天快黑了，才把那只虎活活抓住，用铁绳锁住，放进铁笼里，收回朝房里。
国王于是下令，让光禄寺准备盛大的宴席，感谢驸马的救命之恩，不然，差点被那个和尚害了。当天晚上，众臣散去，那妖魔进入银安殿。又选了十八个宫女，吹奏弹唱，劝妖魔饮酒作乐。那怪物独自坐在主位上，左右都是那些美丽的女子，你看他多享受。喝酒到二更时分，醉得上头，忍不住胡闹，跳起来大笑一声，现出了本相，突然露出凶狠的心情，伸出大手，把一个弹琵琶的女子抓了过来，咬了一口。吓得其他十七个宫女，命都没了，前后乱跑乱藏，你看那：宫女们惊恐，彩女们忙乱。宫女惊恐，像雨打芙蓉般；彩女忙乱，像风吹芍药般。琵琶被捏碎，琴瑟跌伤，拼命逃生。出门时南北不分，离开殿堂西东不管。磕碰了玉面，撞破了娇容。人人都在逃命，各自奔向生死存亡。那些人出去又不敢喊叫，夜深了也不敢惊动王车，都躲在那短墙檐下，战战兢兢，不敢说话。
说那怪物坐在那里，自斟自饮。喝一盏酒，把人拉过来，血淋淋地啃了两口。他在里面享受，外面的人都在传：“唐僧是个虎精！”乱传乱嚷，嚷到金亭馆驿。这时驿站里没人，只有白马在槽里吃草。他本是西海的小龙王，因为犯了天规，被锯掉角和退去鳞片，变成了白马，驮着唐僧去西方取经。忽然听到人们说唐僧是个虎精，他心中想着：“我师父明明是个好人，肯定是被妖怪变成虎精，害了师父。怎么办！怎么办！大师兄去得太久了，八戒、沙僧又没有音信！”
他只等到晚上两点钟，四周静悄悄的，这才跳起来说：“如果我今天不去救唐僧，那我的功劳就完了！完了！”他忍不住，立刻放开缰绳，松开鞍具，急忙跳起来，变成了一条龙，驾着乌云，直冲上天空去看。诗中有云：三藏西来拜世尊，途中偏有恶妖出没。今晚化身为虎，逃过灾难，白马垂缰救主人。
小龙王在半空中，只见银安殿里灯火辉煌。原来那八个朱漆的烛台上，点着八根蜡烛。低下云头仔细一看，那个妖魔独自在上面，逼着法力，喝酒吃人肉。小龙笑道：“这个家伙不怎么样！露出了马脚，败露了风声，吃人肉的事可真是个长进的！可我不知道我的师父现在怎么样，竟然遇到了这个恶怪。等我去戏弄他一下，若是得手，抓住妖精再去救师父也不迟。”好龙王，他就摇身一变，变成了一个宫女，身体轻盈，容貌娇媚，忙走进里面，对妖魔说：“驸马啊，你别伤害我，我来给你倒酒。”
那妖魔说：“快斟酒来。”
小龙接过酒壶，把酒倒进他的杯子里，酒比钟高出三五分，却没有溢出来，这是小龙用的逼水法。那怪物看到这情景，心中高兴道：“你有这样的本事！”小龙说：“还可以再斟高一点。”那怪物说：“再斟上！再斟上！”他举着壶，只顾倒酒，那酒越倒越高，像是十三层的宝塔一般，尖尖满满，也不漫出一点。那怪物伸过嘴来，喝了一口，扳着死人肉又吃了一口，说：“会唱歌吗？”小龙说：“也略懂一些。”于是就唱了一段小曲，又给他倒了一杯。那怪物问：“你会跳舞吗？”小龙说：“也略懂一些，但只是简单的动作，跳得不好看。”那怪物撩起衣服，解下腰间的宝剑，递给小龙。小龙接了刀，专心致志，在酒席前，上下翻飞，施展花刀法。那怪物看得目瞪口呆，小龙丢出花刀，朝妖精劈去。好妖怪，侧身躲过，慌忙用一根满堂红架住了宝刀。那满堂红本是用熟铁打的，连柄重八九十斤。两人一起出了银安殿，小龙显露了本相，驾起云头，与那个妖魔在空中厮杀。这一场打斗，黑暗中可真激烈！怎么形容呢：一个是碗子山生成的怪物，一个是西洋海罚下的真龙。一个放出闪光，如喷白电；一个生出锐气，如迸红云。一个像白牙老象走在人间，一个像金爪狸猫飞下界。一个是擎天的玉柱，一个是架海的金梁。银龙飞舞，黄鬼翻腾。宝刀在两人之间来回挥舞，战斗激烈，来回打了八九回合，小龙的手软筋麻，老魔身强力壮。小龙抵挡不住，飞起刀来，想要砍那个妖怪，妖怪有接刀的办法，一只手接住了宝刀，一只手把满堂红扔下去，打了小龙一下。小龙来不及反应，被他打了后腿，急忙落下云头，幸亏御水河救了他一命。小龙一头钻下水去，那妖魔追过来找他却找不见，抓着宝刀，带着满堂红，回到银安殿，照旧喝酒睡觉，不再提。
小龙在水底待了半个小时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，终于咬牙忍住腿疼跳了起来，踩着乌云，直接回到客栈，还变回了原来的马，伏在槽下。可怜他全身湿透，腿上还有伤痕。那时候的情况是：心意和心思都散了，金公和木母都凋谢了。黄婆受伤，通分别，道义消失了，怎么才能成功啊！
说完三藏遇到的灾难，小龙打了败仗。再说猪八戒，他离开沙僧后，藏在草丛里，挖了一个猪混塘。这一觉，睡到了半夜才醒。醒来时，不知道自己在哪里，揉揉眼睛，定了定神，侧耳一听，哎！正是那山里寂静无声，野外少有鸡鸣。他看到星星在移动，估计已经是三更时分，心里想：“我要去救沙僧，真是孤掌难鸣，单枪匹马不行。算了！我还是进城去见师父，奏请当今，再找一些勇敢的人马，明天来帮助我救沙僧吧。”
这傻瓜急忙飞上云头，直回城里，没一会儿就到了客栈。这时人静月明，两边的走廊里找不到师父，只看到白马躺在那边，浑身湿透，后腿上有盘子大小的青痕。八戒吓了一跳，说：“真是倒霉！这马明明没有走动，怎么身上有汗，腿上还有青痕？想必是坏人抢劫师父，把马打坏了。”那白马认出是八戒，突然开口说：“师兄！”这傻瓜吓得跌了一跤，急忙想往外跑，但那马探身过来，一口咬住他的衣服，说：“哥啊，你别怕我。”八戒战战兢兢地说：“兄弟，今天你怎么会说话了？你要说话，肯定有大事发生。”小龙说：“你知道师父有难吗？”八戒说：“我不知道。”小龙说：“你不知道！你和沙僧在皇帝面前弄了本事，想着要抓住妖魔，请功求赏，没想到妖魔本领高超，你们的手段不够，没能抓住他。好不容易回来说个消息，却更加没有音信。那妖精变成一个俊俏的文人，混入朝中，与皇帝建立了亲戚关系，把我师父变成一只斑斓的猛虎，结果被众臣抓住，锁在朝房的铁笼里。我听到这样的苦恼，心里如刀割。你们两天又不在，不知道，恐怕师父一时性命难保。只得化身为龙去救，却没想到到朝里也找不到师父。
到了银安殿外，遇见了妖精，我又变成个宫女模样，哄骗那怪物。那怪叫我舞刀给他看，我心里想着要把他砍了，结果他的动作太快，我一刀砍去，早被他闪过，双手举起一个满堂红，把我打败。我再飞刀砍去，他又把刀接住，捞下满堂红，结果我后腿上被他打了一下，所以我才钻到御水河里，逃得性命。腿上的青痕就是他用满堂红打的。”八戒听了说：“真的有这样的事？”小龙说：“难道我在骗你！”八戒说：“那该怎么办？那该怎么办！你能动吗？”小龙说：“我能动又能怎样？”八戒说：“你能动，那就去海里吧。
把行李都挑回高老庄，回去做女婿去呀。”小龙听了，一口咬住他的衣服，不肯放，止不住眼泪流下来，说：“师兄啊！你千万别懒惰！”八戒说：“不懒惰那怎么办？沙兄弟已经被抓住，我打不过他，不趁这个机会散火，还等什么？”小龙沉吟了一会儿，又流泪说：“师兄啊，别说散火的话，若要救得师父，你只需请个人来。”八戒说：“请谁呢？”小龙说：“你趁早驾云回上花果山，请大师兄孙行者来。他还有降妖的本事，肯定能救了师父，也能帮我们报仇。”八戒说：“兄弟，另外请个人就好，那猴子跟我有些不合。前些时候在白虎岭上，杀了那白骨夫人，他怪我鼓动师父念《紧箍咒》。我还以为是开玩笑，没想到那老和尚真的念起来，把他赶回去了，他不知道怎么生我的气，肯定不愿意来。如果我们在言语上稍有不对，他那哭丧棒又重，万一打到我，我怎么活得成呢？”小龙说：“他绝对不会打你，他是个有仁义的猴王。你见到他，先别说师父有难，只说师父想你，他肯定会来。等他看到这里的情形，他一定会愤怒，肯定会去跟那妖精较量，想办法抓住那妖精，救出我师父。”八戒说：“那也罢，也罢，你这么用心，我如果不去，显得我不尽心了。我这一去，如果行者真的肯来，我就跟他一起来了；如果他不来，你就不要指望我，我也不来了。”小龙说：“你去吧，肯定他会来的。”
真是的，呆子收拾好了钉钯，整理好了衣服，跳起来，踩着云，径直往东走。这次，也是唐僧的命令，呆子正好遇上顺风，撑起两只耳朵，像风篷一样，早早就过了东洋大海，落在云头上。不知不觉中，太阳升起来了，他就进山找路。正走着，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。八戒仔细一看，发现是行者在山凹里，聚集着一群妖怪。他坐在一块石头上，面前有一千二百多只猴子，排成队，口里叫着“万岁！大圣爷爷！”八戒说：“这真是享受，真是享受！怪不得他不愿意做和尚，只想回家！原来有这么多好处，还有这么多小猴子伺候！要是老猪有这么一座山，也不愿意做什么和尚了。现在既然来了，这可怎么办？一定要见他一面。”那呆子有点怕他，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见他，就往草崖边溜，偷偷地在那一千二三百只猴子中间挤着，也跟那些猴子磕头。
不知道孙大圣坐得高，眼睛又灵活，看得很清楚，便问：“这一群中乱拜的是个外人，是哪里来的？给我抓来！”说完，那些小猴一拥而上，把八戒推了过来，按倒在地。行者问：“你是哪里来的外人？”八戒低着头说：“不敢，承问了。不是外人，是熟人，熟人。”行者说：“我这大圣手下的猴子，都是一样的模样。你这张嘴长得不一样，样子有些奇怪，肯定是别处来的妖怪。既然是别处来的，如果想投靠我，先递个身份材料，报上名字，我好留你在这里。如果不留你，你敢在这里乱拜！”八戒低着头，撅着嘴说：“真丢人，就拿出这副嘴脸来了！我和你兄弟也做了几年，怎么认不出来，说什么外人！”行者笑着说：“抬起头来我看看。”那呆子把嘴往上一伸说：“你看！你认不得我，好像认得嘴一样！”行者忍不住笑道：“猪八戒。”他听见一声叫，就一跃而起说：“正是！正是！我是猪八戒！”他又想到：“认出来就好说话了。”行者说：“你不跟唐僧取经去，却来这里干什么？是不是你惹怒了师父，师父把你贬回来？有没有贬书，拿来我看看。”八戒说：
“没有惹怒他，他也没有贬书，也没有赶我。”行者说：“既然没有贬书，又没有赶你，你来我这里干什么？”八戒说：“师父想你，让我来请你。”行者说：“他也不请我，他也不想我。那天对天发誓，亲笔写了贬书，怎么又会想我，又会让你远道来请我？我绝对不想去。”八戒当场编了个谎，急忙说：“确实想你！确实想你！”行者说：“他怎么会想我？”八戒说：“师父在马上正走，叫了一声徒弟，我没听见，沙僧又耳聋。师父就想起你来，说我们不行，说你还是个聪明伶俐的人，常常叫声应，问一答十。因为这样想起你，特意让我来请你，万望你能走一趟，一来不孤单，二来也不辜负我远道而来的心意。”行者听了，跳下崖来，用手搀住八戒说：“贤弟，辛苦你远道而来，先和我玩一会儿。”八戒说：“哥啊，这个地方路远，怕师父等得太久，我不玩了。”行者说：
“你也来这里走一趟，看看我的山景怎么样。”那傻子不敢拒绝，只好跟着他一起走。
两个人手拉手，旁边的小妖们跟着上了花果山的最高处。好山啊！这就是大圣回家后，这几天整理得焕然一新，只见那山：绿色得像削过的翠玉，高得像要触碰云彩。四周有老虎和龙的栖息地，四面有猿猴的叫声和仙鹤的鸣叫。早上可以看到云雾缭绕的山顶，晚上可以看到夕阳挂在树林之间。山间的流水潺潺，像玉佩在鸣响，涧泉滴滴，仿佛在奏着瑶琴的曲子。山前有陡峭的崖壁，山后有繁花似锦的树木。上面连着玉女洗头的池子，下面连接着天河的水流。天地之间的美景，真像蓬莱仙境，清浊之气孕育出真正的洞府。美丽的画笔难以描绘，仙女的巧手也画不出来。玲珑的怪石，玲珑的山峰，日影在千条紫色的光影中移动，瑞气摇曳着万道红霞。人间的洞天福地，遍山都是新树和新花。八戒看得不尽，满心欢喜地说：“哥啊，这真是个好地方！果然是天下第一名山！”行者问：“弟弟，你觉得这里过得好吗？”八戒笑着说：“你看师兄说的话，宝山当然是仙境，怎么能说是过日子的地方呢？”
两个人欢声笑语了一会儿，开始下山。只见路边有几个小猴子，捧着紫色的葡萄，香甜的梨枣，金黄色的枇杷，红艳艳的杨梅，跪在路旁叫道：“大圣爷爷，请进来吃早饭。”行者笑着说：“我猪弟肚子大，但不习惯吃水果当饭。好吧，好吧，虽然简单，先吃点儿当零食吧。”八戒说：“我虽然肚子大，但也要随乡入乡嘛。拿来拿来，我也吃几个尝尝新鲜。”两个人吃了水果，渐渐太阳升高。那傻子怕耽误了救唐僧，急忙催促道：“哥哥，师父在等我们呢。希望你快点跟我去。”行者说：“弟弟，请你去水帘洞里玩玩。”八戒坚决拒绝：“多谢哥哥的好意，但师父等得久了，不用进洞了。”行者说：“既然这样，我就不敢久留，祝你一路顺风。”八戒问：“哥哥，你不去吗？”
行者说：“我去哪里呢？我在这里天地宽广，自由自在，不去做和尚，干什么呢？我不去，你自己去吧。但要告诉唐僧：我已经赶走了，不要再想我了。”傻子听了，不敢逼他，只怕逼急了他，一时就打了几下，只好低头告辞，找路而去。行者看到他走了，立刻派两个小猴子跟着八戒，听听他说些什么。果然，那傻子下了山，不到三四里路，回头指着行者，嘴里骂道：“这个猴子，不做和尚，竟然做妖怪！我好心来请他，他却不去！你不去也就算了！”走几步，又骂了几声。那两个小猴子，急忙跑回来报告：“大圣爷爷，那猪八戒不太老实，他走走又骂几声。”行者非常生气，喊道：“抓住他！”那群猴子飞快跑来，把八戒抓住，扛翻倒了，抓着他的毛，拉着他的耳朵，拽着他的尾巴，把他抓回去。
究竟会怎么处理他，是生是死，我们下次继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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