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话西游——第七十五回 心猿钻透阴阳窍 魔王还归大道真
孙悟空走进洞口，四周看看，只见：
骷髅像山岭，白骨像树林。人头发成了毡子，人皮肉烂成了泥土。人的筋脉缠在树上，干枯晃亮像银子。真是尸山血海，果然腥臭难闻。东边的小妖正在剁活人的肉；西边的妖怪把人肉煮得鲜美。如果不是美猴王如此英勇，第二个普通人也不敢进来。
没过多久，悟空走进二层门里一看，哇！这里和外面完全不同：清幽雅致，秀丽宽敞；左右有美丽的草和仙花，前后有高大的松树和翠绿的竹子。再走七八里，才到三层门。偷偷往上看，那上面坐着三个老妖怪，非常狞恶。中间的那个长得：
有着锋利的牙齿，圆圆的头，声音像雷鸣，眼光像闪电。鼻子仰着朝天，红眉毛像火焰。他走动的时候，百兽都感到害怕；如果他坐下，所有妖怪都胆战心惊。这一个是兽中王，青毛狮子怪。
左边的那个长得：
凤眼金睛，黄牙粗腿。长鼻子有银色的毛，看起来像是尾巴。额头圆而皱，身子健壮。声音细腻如美女，脸像牛头恶鬼。这一个是藏牙多年的黄牙老象。
右边的那个长得：
金色大鱼头，像豹子的眼睛。振翅欲飞，刚强勇敢。变幻飞翔，像鸟儿在空中嬉戏。翅膀遮住了百鸟，爪子让众禽害怕。这个是云程九万的大鹏雕。
那两边列着百十个小头目，每一个都穿戴整齐，威风凛凛，气势汹汹。
悟空见了，心中欢喜，一点也不害怕，迈大步直接走进门，把梆铃卸下，朝上叫道：“大王。”三个老魔头笑呵呵地问：“小钻风，你来了？”悟空回答：“来了。”老魔问：“你去巡山，打听孙行者的下落怎么样？”悟空说：“大王在上，我也不敢说。”老魔问：“怎么不敢说？”悟空说：“我奉命敲梆铃，正走着，猛然抬头看到一个人，蹲在那里磨扛子，还像个开路神。如果他站起来，足有十几丈长。他就在那山崖石上，抄一把水，磨一磨，口里念着说他的扛子到此还没显示神通，他要磨明白，就来打大王。我因此知道他是孙行者，特来报知。”老魔听了这话，浑身冒汗，惊恐地说：“兄弟，我说不要惹唐僧。他的徒弟本领大，早有准备，磨棍子打我们，怎么办？”于是说：“小的们，把洞外的妖怪都叫进来，关上门，让他过去吧。”其中一个头目知道情况后报告：“大王，门外的小妖都散了。”老魔说：“怎么都散了？想是听到不好的风声，快关门！快关门！”众妖纷纷把前后门都关得紧紧的。悟空心里惊慌道：“这一关了门，如果他再问我家里的事，我答不出来，反而被他抓住？我再吓唬他一下，让他开门好逃。”于是又上前说：“大王，他还说得不好。”老魔问：“他说了什么？”悟空说：“他说拿大王剥皮，二大王剐骨，三大王抽筋。如果你们关了门不出去，他会变成苍蝇，从门缝里飞进来，把我们都抓出去，该怎么办？”老魔说：“兄弟们要小心，我这洞里，平常没有苍蝇，但有苍蝇进来，就是孙行者。”悟空心里暗笑：“就变成苍蝇吓唬他一下，好开门。”大圣闪到一边，伸手在脑后拔下一根毫毛，吹一口仙气，叫“变！”立刻变成一只金苍蝇，飞去撞在老魔的脸上。那老怪慌忙道：“兄弟！不妙！那东西进门来了！”
被惊吓的妖怪们，一个个拿着扫把，都冲上前去乱扑苍蝇。大圣忍不住，哈哈大笑出声来。他知道自己不该笑，但这一笑，露出了本来面目。结果被第三个老妖魔跳上前来，一把抓住他说：“哥哥，差点被他骗了！”老魔问：“贤弟，谁骗谁？”三怪说：“刚才那个回话的小妖，不是小钻风，他就是孙行者。肯定是碰上小钻风，不知道他是怎么打死了他，然后变身来骗我们的。”行者慌了，赶紧说：“他认出我了！”于是摸摸自己的身子，对老怪说：“我怎么是孙行者？我是小钻风，大王认错了。”老魔笑着说：“兄弟，他就是小钻风。我一日三次见他点卯，我认得他。”又问：“你有证件吗？”行者说：“有。”
他掏出衣服，拿出牌子。老怪认真地说：“兄弟，别让他逃了。”
三怪说：“哥哥，你没见过他，他才子一闪身，笑了一声，我一看他就露出个雷公嘴。抓住我后，他又变成这个模样。”
叫道：“小的们，拿绳子来！”众头目立刻去拿绳索。三怪把行者翻倒，四匹马把他捆住，揭开衣服一看，果然是个弼马温。原来行者有七十二般变化，变成飞鸟、走兽、花木、器皿、昆虫之类，身子就能缩回去；但变成人的时候，只有头脸能变，身子却变不过来，结果一身黄毛，两条红腿，一条尾巴。老妖看着说：“这是孙行者的身体，小钻风的脸皮，没错！”他命令：“小的们，先准备酒来，给你们三大王敬个功杯。既然抓住了孙行者，唐僧肯定会落到我们手里。”三怪说：“先别喝酒。孙行者会逃，他有逃跑的本事，怕是会跑掉。叫小的们把瓶子抬出来，把孙行者装进瓶里，这样我们才能喝酒。”老魔大笑道：“说得对，正是！”于是叫了三十六个小妖，打开库房，抬出瓶子。你说那瓶有多大？只有二尺四寸高。怎么用得着三十六个人抬？那瓶乃是阴阳二气之宝，里面有七宝八卦、二十四气，必须三十六人，按天罡之数，才能抬得动。不一会儿，将宝瓶抬出，放在门外，擦得干干净净，揭开盖子，把行者解了绳索，剥了衣服，借着瓶中的仙气，哗的一声，把他吸了进去，盖上盖子，贴上封皮，然后去喝酒道：“猴儿这次进了我的宝瓶，再也别想那西方之路！如果还能去拜佛求经，除非转身摇车，再去投胎夺舍。”你看那些妖怪们，一个个笑呵呵地去庆祝。
这时大圣被关在瓶中，身子被宝贝束得很小，索性变成了个小的，蹲在瓶子中间。过了一会儿，还觉得凉快，突然失声笑道：“这妖精外有虚名，内无实事。怎么说这瓶装了人，一时三刻就化为脓血？如果这样凉快，我住七八年也没事！”哎！大圣原来不知道这宝贝的原理：如果装了人，一年不说话，一年凉快，但一听到人说话，就会有火来烧了。大圣话没说完，只见瓶中全是火焰。幸好他有本事，坐在中间，捻着避火的法门，完全不怕。等了半个时辰，四周围钻出四十条蛇来咬。行者挥手把它们抓过来，拼尽全力，一下子把它们捏成八十段。没过多久，又有三条火龙出来，把行者缠得严严实实，真的很难忍受，他心里慌张无措地想：“别的没什么，这三条火龙太难对付了。再过一会儿不出来，火气就要攻心，怎么办？”他想：“我把身子长一长，撑破它。”大圣捻着法诀，念咒语，叫“长！”一下子就长了丈数高，那瓶紧贴着身子，也跟着长起来，他把身子缩了一小下，那瓶也就小下来了。行者心里惊道：“难！难！难！怎么我长它也长，我小它也小？这可怎么办！”说着，腰部有些痛，急忙伸手去摸，结果被火烧软了，自己心里急道：“糟了！我的腰杆烧软了！变成个残疾人了！”忍不住流下眼泪，这正是：遭魔遇苦怀三藏，遇难临危虑圣僧。他道：“师父啊！当年皈依，得观音菩萨劝善，脱离天灾，我与你艰苦历尽，打败了许多妖怪，降服了八戒，得到了沙僧，千辛万苦，指望一起去西方，最终成就正果。没想到今天遭遇这毒魔，老孙误入此地，倾了性命，抛下你在半山中，无法前进！想是我昔日名高，才有今日之难！”正当他感到悲伤时，突然想起菩萨当年在蛇盘山赐给我三根救命毫毛，不知道有没有，先等我找一找看看。于是伸手全身摸了一遍，只见脑后有三根毫毛，十分坚硬，突然高兴道：“身上的毛都像这样的软熟，只有这三根这么硬，肯定是救命的。”他咬紧牙关，忍着疼痛，拔下那根毫毛，吹口仙气，叫“变！”一根变成金刚钻，一根变成竹片，一根变成绵绳。他把竹片做成弓，牵着那钻，猛地钻向瓶底，钻出一个小孔，光线照进来，喜道：“造化！造化！终于能出去！”才变出身子，那瓶又变凉了。怎么会凉呢？原来是他钻了，把阴阳之气泄了出去，所以才凉。
大圣收起自己的毫毛，身体缩小，变成了一只小虫子，轻巧得像头发，长得像眉毛，从孔里钻出来，但不急着走，直接飞到老魔头的头上停着。老魔正在喝酒，突然放下杯子说：“三弟，孙行者这次变成什么了？”三魔笑着说：“到现在还不知道吗？”老魔命令传令抬上瓶子来。
下面的三十六个小妖立刻抬起瓶子，发现瓶子轻了很多，慌忙向老魔报告：“大王，瓶子轻了！”老魔大声说：“胡说！这个宝贝是阴阳二气的精华，怎么会轻！”里面有一个小妖勉强把瓶子提上来，说：“你看这不轻了吗？”老魔打开盖子，看见里面是空的，忍不住叫道：
“这个瓶子里是空的，抓不到东西！”大圣在他头上也忍不住叫了一声：“我的儿啊，快跑！”众妖听见了，连忙说：“跑了跑了！”接着传令：“关门关门！”
行者一抖，收起剥去的衣服，露出了本来面目，跳出洞外。回头骂道：“妖精别无礼！瓶子被我钻破，装不住人了，只能放我出去！”他高兴地大喊，踩着云头，直奔唐僧那里去。那个长老正在那里捏土做香，仰望天空祷告，行者在云头停下，听他祷告的内容。那长老合掌朝天说：“祈求云霞的神仙，六丁六甲和诸天保佑贤徒孙行者，神通广大法无边。”大圣听到这番话，更加用心，收起云光，走近叫道：“师父，我来了！”长老搀住他，问道：“悟空辛苦了，你远道而来，我很担心。这山中究竟有什么吉凶？”行者笑道：“师父，刚才这一去，一是东土的众僧有缘有分，二来是师父您功德无量无边，三也是我弟子的法力！”然后详细讲述了自己如何钻风、陷入瓶子和脱身的事情，“今天得见尊师的面，真是两世之人的缘分！”长老感激地说：“你这次没有与妖精对抗吗？”行者说：
“没有。”长老说：“这样我怎么能过山呢？”行者是个好胜的人，叫道：“我怎么不能保你过山？”长老说：“没有和他们见个胜负，只是这样含糊，我怎么敢前进！”大圣笑道：“师父，您也太不明白了。常言道，单丝不线，孤掌难鸣。那三个魔头，小妖成千上万，怎么能让老孙一个人去对抗？”长老说：“寡不敌众，您一个人也难以应付。八戒、沙僧他们也有本事，让他们一起去，齐心协力，清理山路，保我过去吧。”行者沉吟道：“师父说得对，让沙僧保护您，让八戒跟我去吧。”那呆子慌了，急忙说：“哥哥没眼色！我又粗笨，无什么本事，走路扛风，跟你有什么用？”行者说：“兄弟，虽然你没有什么本事，但也是个人。俗话说放屁添风，你也可以壮壮我的胆气。”八戒说：“也罢也罢，希望你带我一起。但只要快点，不要捉弄我。”长老说：“八戒在意，我和沙僧在这里。”
那呆子振作精神，跟着行者迎着狂风，驾着云雾，跳上高山，来到洞口，看到洞门紧闭，四周无人。行者上前，拿起铁棒，大声叫道：“妖怪开门！快出来和老孙打吧！”洞里的小妖报了信，老魔胆战心惊地说：“这些年都说猴子厉害，这话果然是真的！”旁边的两个老怪问：“哥哥怎么说？”老魔说：“那行者早上变小钻风混进来了，我们没认出来。幸好三弟认得，把他装进瓶子里。他本事很大，钻破了瓶子，又把衣服收了，现在在外面叫战，谁敢和他打头阵？”没有人回应，大家都装作没听见。老魔生气地说：“我们在西方大路上，名声不好，今天孙行者这么看不起我们，如果不出去和他见见面，会更丢脸。我就去和他打上三回合！打赢了，唐僧就还是我们的食物；打输了，那就关上门，让他过去吧。”于是他穿上盔甲，走到门前。
行者和八戒在门旁观看，真是个奇怪的家伙：额头像铁，头顶像铜，戴着华丽的盔甲，盔甲上的缨带在风中飘舞，非常闪亮。双眼像闪电一样明亮，鬓角的霞光飞舞。锋利的爪子像银针，牙齿像锯子一样整齐。身上披着金甲，没有一丝缝隙，腰上系着龙形的带子，显得很有威严。手里握着一把闪闪发光的钢刀，真是英雄豪杰，世上少见。他大声喊叫，声音像雷震，问道：“敲门的是谁？”大圣转过身说：“我就是你孙老爷齐天大圣。”老魔笑着说：“你就是孙行者？你这个大胆的猴子！我不惹你，你却为什么在这里挑战我？”行者说：“有风方起浪，无潮水自平。你不惹我，我会来找你？
只因你和你的伙伴们勾结在一起，算计我师父，所以我来这里找你。”
老魔说：“你这么威风凛凛的，冲着我大喊，是不是想打我？”行者说：“正是。”老魔说：“你别太猖狂！如果我调动妖兵，摆开阵势，摇旗呐喊，和你打起来，那就显得我像坐在家里的老虎，欺负你了。我只和你一对一，不许你找帮手！”行者一听，叫道：“猪八戒过来，看看老孙怎么对付他！”那呆子真的闪到一边。老魔说：“你过来，先和我打一场，让我使尽全力砍你三刀，我就让你唐僧过去；如果你禁不住，就赶快把唐僧送来，让我好好吃一顿！”行者听了笑道：“妖怪，如果你洞里有纸笔，拿出来，我们立个合同。从今天起，砍到明年，我也不和你认真！”老魔抖擞威风，站好，双手举刀，朝大圣劈来。这大圣把头一迎，只听“咔”的一声响，头皮连红都不红。老魔大惊道：“这猴子真是个硬头！”大圣笑道：“你不知道，老孙是：生来就有铜头铁脑，天地之间无敌。斧头锤子都砍不碎，我小时候曾经进过老君的炉子。四斗星官监视我，二十八宿都是我用功。水浸几次也坏不了，四周的筋骨都是很坚固的。唐僧还怕我不坚固，提前给我上了紫金箍。”老魔说：“猴子别说废话！看我的两刀，绝对不会留你性命！”行者说：“你看不到吗，左右也就这样砍罢了。”老魔说：“猴子，你不知道这把刀：是在金火炉中锻造，经过百炼成钢。刀锋依靠三略，刚强来自六韬。就像苍蝇的尾巴，犹如白蟒的腰。入山云雾缭绕，下海浪涛汹涌。经过无数次的打磨，煎熬了几百次。深山古洞里放着，上阵也有功劳。
这刀一削在你这和尚的头顶上，就能削下两个脑袋！”大圣笑道：“这妖精真是没眼力！把老孙认成个瓢头！好吧，误打误撞，教你再砍一刀试试看。”老魔举刀又砍，大圣把头一迎，啪的一声劈成两半；大圣在地上打个滚，变成两个身子。那妖一见慌了，手按下钢刀。猪八戒远远看见，笑道：“老魔真会砍两刀！怎么变成四个人了？”老魔指着行者说：“听说你会分身法，怎么把这个法拿出来让我看看！”大圣说：“什么是分身法？”老魔说：“为什么先砍你一刀不动，现在砍你一刀，就变成两个人？”大圣笑道：“妖怪，你别害怕。砍上一万刀，还能变成二万个人！”老魔说：“你这个猴子，你只会分身，却不会收身。如果你有本事收成一个，就打我一棍吧。”大圣说：“你别说谎，你要砍三刀，只砍了我两刀；让我打一棍，如果打了半棍，我就不姓孙！”老魔说：“正是，正是。”
很厉害的大圣，就把身体搂过来，打了个滚，依然是一条身子，举起棍子直接就打，那老魔举刀挡住说：“你这个泼猴太无礼了！什么哭丧棒，敢上门来打人？”大圣回答：“你如果问我这根棍子，天上地下都有名声。”
老魔问：“怎么会有名声？”大圣说：“这棍子是九转镔铁炼成的，老君亲手在炉里锻造的。禹王求得，叫做神珍，四海八河都能证明。中间的星斗暗暗铺陈，两头包裹着黄金片。花纹密布让鬼神都害怕，上面有龙纹和凤篆。名叫灵阳棒，深藏海里人难见。它能变化，要飞腾，飘动时五色霞光显现。
我老孙得到这个棒子回山，有无穷的变化很多经验。粗大时像大瓮，或者小得像铁线。粗的像南岳，细的像针，长短都随我心意变化。轻轻一动，彩云就会生出来，飞腾的时候像闪电一样。冷气逼人，杀雾在空中显现。降龙伏虎都跟着我，天涯海角都游遍。曾经用这个棍子去闹天宫，威风把蟠桃宴打散。天王和我赌斗时从未赢过，哪吒对我也难以交战。棍子打所有的神仙都没法躲藏，天兵十万都逃跑。雷霆众将保护灵霄，飞身打上通明殿。掌朝天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惊呆了，护驾的仙卿都乱成一团。举起棒子掀翻北斗宫，回头振开南极院。金阙天皇见到棍子凶猛，特意请如来和我见面。兵家的胜负自是如此，困苦灾难无从辨别。整整挨排五百年，亏得南海菩萨劝我。有个出家僧，对天发下洪誓愿。冤死的鬼魂在城中漂荡，灵山上求取经卷。
西方一路有妖魔，行动非常不方便。已经知道铁棒无与伦比，央求我在路上做伴。邪魔带着去幽冥，肉体化为红尘，骨头化为面。到处的妖精都在棒下亡，成千上万无计可施。上方击坏斗牛宫，下方压损森罗殿。天将曾追赶九曜，地府打伤催命判官。半空中丢下震动山川，胜过太岁新华剑。全靠这根棍子保唐僧，天下妖魔都被打遍！”
那魔听了，战战兢兢舍命一击，举刀就砍。猴王笑眯眯地迎上去用铁棒。他们两个先是在洞前对峙，然后跳起来，都在半空中厮杀。这一场打斗真精彩：天河底神珍棒，棒名如意世间高。夸称手段让魔头恼，刀高高举起法力强。门外争持还可以近，空中斗法怎能饶恕！一个随心所欲，另一个立地长身。杀得满天云气沉重，遍野雾气飘荡。那一个几次想要吃三藏，这一个广施法力保唐朝。
都因为佛祖传经典，邪正分明恨苦交。那老魔和大圣斗了二十多合，没分出输赢。原来八戒在下面看到他们打得好，忍不住拔出钯来帮忙，跳起来想要打妖魔。那魔慌了，不知道八戒是一个冒失鬼，他只看到八戒嘴大耳长，手硬钯凶，败了阵，丢了刀，回头就跑。大圣叫道：“赶上！赶上！”这呆子仗着威风，举着钉钯，急忙追下去。老魔见他追得近，在坡前站定，迎着风，摇一摇显出了原形，张开大口就要来吞八戒。八戒害怕，急忙往草里一钻，也顾不得荆刺和疼痛，战战兢兢地在草里听着动静。随后行者赶到，那怪也张口来吞，却中了他的机关，收了铁棒，迎上去，被老魔一口吞下。吓得呆子在草里嘟囔：“这个弼马温，不知进退！那怪来吃你，你怎么不走，反而迎上去！这一口被吞了，今天还是个和尚，明天就成了大肚子！”那魔得意而去。这呆子才从草里钻出来，溜回旧路。
在山坡下，唐僧和沙僧正焦急地等待，突然看到八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。唐僧大吃一惊，说：“八戒，你怎么这么狼狈？悟空怎么不见了？”
八戒哭哭啼啼地说：“师兄被妖怪一口吞下肚子了！”唐僧听了，吓得摔倒在地，过了好一会儿，痛苦地捶着自己的胸口说：“徒弟啊！你不是一直说你能降妖，带我去西天见佛吗？怎么今天却死在这个怪物手里了！真是苦啊，苦啊！我弟子和众人的辛苦，如今都化成灰尘了！”唐僧非常痛苦。你看看那八戒，他也不来安慰师父，反而说：“沙和尚，你把行李拿来，我和你分掉吧。”沙僧说：“二哥，分什么？”八戒说：“分开了，各自做各自的事情：你去流沙河，继续吃人；我去高老庄，看看我的老婆。把白马卖了，跟师父买个棺材好送终。”长老气得呼呼作响，听到这话，仰天大喊，放声大哭。接下来不说了。
这时，那老妖怪吞下了孙悟空，以为得手了，直接回到自己的洞里。其他妖怪们问他打的怎么样，老妖怪说：“我抓到一个了。”二妖怪高兴地问：“哥哥抓的是谁？”老妖怪说：“是孙行者。”二妖怪问：“他在哪？”老妖怪说：“被我一口吞进肚子里了。”第三个妖怪大惊道：“大哥，我不是告诉过你，孙行者是不能吃的！”那大圣在肚子里说：“正好能吃！而且还不怕饿。”那个小妖怪慌了，说：“大王，不好了！孙行者在你肚子里说话呢！”老妖怪说：“怕他说话！有本事吃了他，却没有本事对付他吗？
你们快去烧些盐水，等我喝下去，把他呕出来，慢慢地煎着吃。”小妖怪真的去冲了一盆盐水。老怪一口喝干，嘴里发出呕吐声，那大圣在肚子里根本不动，反而卡在喉咙里，想吐出来，结果头晕眼花，肚子都破了，行者更加不动。老妖怪喘着气叫：“孙行者，你不出来吗？”行者说：“早就出来了！正好不想出来！”老妖怪问：“你怎么不出来？”行者说：“你这妖怪，真是没见过世面。我自己是和尚，十分淡薄；现在秋天很凉，我还穿着单薄的袍子。这肚子里倒是暖和，又不透风，等我过完冬天再出来。”众妖听了，都说：“大王，孙行者要在你肚子里过冬了！”老妖怪说：“他要过冬，我就打坐，施展个法术，一冬天不吃东西，就饿死那弼马温！”大圣说：“我儿子，你真是不知道事情！老孙保唐僧取经，从广里经过，带了个折叠锅，进来煮杂碎吃。你这里的肝肠肚肺细细儿受用，还能过到清明呢！”那个二妖怪大惊道：“哥啊，这猴子他能做到！”
三妖怪说：“哥啊，吃了杂碎也罢，不知道在哪里支锅。”行者说：“三叉骨上正好支锅。”三妖怪说：“不好了！如果支起锅，烧动火烟，烟熏到鼻子里，打喷嚏怎么办？”行者笑道：“没事！等老孙把金箍棒往顶门里一搠，搠个洞：一则当窗户，二来也当烟道。”老妖怪听了，虽然说不怕，但还是有点害怕，只好硬着头皮叫：“兄弟们，别怕，把我那药酒拿来，等我喝几锺下去，把猴子药死了！”行者心里暗笑：“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，吃过老君的丹药、玉皇的酒、王母的桃子，还有凤髓龙肝，那些东西我都没吃过？什么药酒，敢来药我？”那小妖怪真把药酒筛了两壶，满满地倒了一锺，递给老妖怪。老妖怪接在手中，大圣在肚子里就闻到了酒香，道：“不要给他喝！”大圣把头一扭，变成一个喇叭口，张在他喉咙下。那怪物咽下去，结果被行者接着吃了。第二锺咽下去，又被行者接住了。连续喝了七八锺，都是他接下来的。老妖怪放下锺说：“不喝了，这酒平常喝两锺，肚子里就像着火，这次喝了七八锺，脸上也没有红！”原来这大圣喝不了多少酒，接了他七八锺，在肚里撒起酒风来，不停地扭动，踢脚，抓住肝花打秋千，竖着翻跟头乱舞。那妖怪痛苦得受不了，倒在地上。
不知道死活会怎样，我们下次继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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