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话三国——第七十回 猛张飞智取瓦口隘 老黄忠计夺天荡山
张郃的部队有三万兵分成三寨，分别叫宕渠寨、蒙头寨和荡石寨，都是靠着险峻的山。那天，张郃在三寨中各自派出一半的兵力去攻打巴西，剩下的一半则留守寨子。早有侦查的人报告说张郃带兵来了。张飞急忙叫来雷铜商量。雷铜说：“阆中的地形险峻，非常适合埋伏。将军您带兵出战，我出奇兵来帮助，这样张郃就能抓住了。”于是，张飞就给雷铜拨了五千精兵。张飞自己则带着一万兵，离阆中三十里，与张郃的兵相遇。两军摆开阵势，张飞骑马冲出，单独与张郃对阵。张郃挺起枪，骑马冲出来。两人打了二十多合，张郃的后军突然喊叫起来，原来是看见山后有蜀兵的旗帜，所以产生了混乱。张郃不敢恋战，赶紧调转马回去。张飞紧随其后猛击，而前面的雷铜又带兵杀出。两边夹击，张郃的部队大败。张飞和雷铜连夜追击，直追到宕渠山。
张郃仍然分兵守住三寨，设置了许多木炮石头，坚守不战。张飞离宕渠十里扎营，第二天带兵挑战。张郃在山上喝酒大声喧哗，并没有下山。张飞让士兵大骂，张郃就是不出。张飞只好返回营地。第二天，雷铜又去山下挑战，张郃依然不出。雷铜带着士兵上山，山上的木炮石头开始攻击，雷铜急忙撤退。荡石寨和蒙头寨的兵出动，打败了雷铜。第二天，张飞又去挑战，张郃还是不出。张飞用尽各种侮辱的骂声，张郃在山上也骂回去。张飞想了半天，也没有办法。两军对峙了五十多天，张飞就在山前扎下大寨，每天喝酒；喝到大醉，坐在山前骂人。
玄德派人去慰问军队，看到张飞整天喝酒，回去告诉了玄德。玄德大惊，急忙去问孔明。孔明笑着说：“原来如此！军营里恐怕没有好酒；成都的好酒非常多，可以用五十坛装三车，送到军营给张将军喝。”玄德说：“我弟弟一直喝酒出事，军师为何还要送酒给他？”孔明笑着说：“主公与翼德做了这么多年兄弟，还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吗？翼德一向性格刚强，之前在收川时，义释严颜，这可不是勇士所为。现在与张郃对峙五十多天，酒醉后坐在山前骂人，仿佛不在意：这不是贪杯，而是用来败张郃的计策。”玄德说：“虽然如此，不能太大意。可以让魏延去帮他。”孔明命魏延解酒前往军营，车上插着黄旗，写着“军前公用美酒”。魏延领命，解酒到寨中，见到张飞，传达主公赐酒。张飞拜受后，吩咐魏延和雷铜各带一支兵马，作为左右护卫；只要看到军中红旗升起，就各自进兵；把酒摆在帐下，命令士兵们开旗鼓尽情饮酒。
有细作上山来报告，张郃从山顶观察，看到张飞坐在帐下喝酒，让两个小卒在面前相扑玩耍。张郃说：“张飞太欺负我了！”于是下令今晚下山袭击张飞的寨子，命令蒙头寨和荡石寨的兵都出动作为左右支援。那晚，张郃趁着微弱的月光，带着军队从山侧下山，直接来到寨前。远远看见张飞的帐中有明亮的灯火，正坐在里面喝酒。张郃大喊一声，山头擂鼓助威，直冲入中军。但见张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。张郃马上冲到面前，用枪刺去，结果刺到的只是一个草人。急忙勒住马回去时，帐后响起连珠炮声。一位将领挡住去路，目光如火，声音如雷，竟然是张飞。他举起矛骑马，直取张郃。两人在火光中激战了三五十合。张郃只希望两寨能来救援，谁知两寨的救兵已经被魏延和雷铜打退，顺势夺走了两个寨子。张郃看不到救兵，正无可奈何，又见山上起火，原来是张飞的后军夺了寨子。张郃三寨全部失守，只能逃往瓦口关。张飞大获全胜，报告回成都。玄德大喜，才知道翼德喝酒是个计策，只要诱张郃下山。
张郃退守瓦口关，三万军队已经损失了两万，他派人去找曹洪求救。曹洪非常生气地说：“你不听我的话，硬要进攻，失去了重要的关口，现在又来求救！”于是他不肯派兵，反而催促张郃出战。张郃心里非常慌，想了个办法，决定把军队分成两部分埋伏在关口前的山上，他对士兵们说：“我装作失败，张飞一定会追来，你们就截住他的归路。”当日，张郃带着军队前进，正好遇到雷铜。两人交战不久，张郃败退，雷铜紧追不放。西军一起出击，截断了张郃的退路。张郃又返回，刺杀了雷铜。
败军回去告诉张飞，张飞自己来挑战张郃。张郃又装作失败，张飞没有追。张郃再度回战，几招之后又败退。张飞知道这是计策，便收兵回营，与魏延商量说：“张郃用了埋伏的计策，杀了雷铜，又想来引诱我，为什么不把计策利用过来？”魏延问：“怎么做？”张飞说：“我明天先带一军前去，你在后面带精兵，等埋伏的兵出动，你就可以分兵去攻击他们。准备十几辆车，藏上柴草，堵住小路，放火烧掉它们。然后我趁机抓住张郃，为雷铜报仇。”魏延听了这个计策。
第二天，张飞带兵前进。张郃的军队也来了，与张飞交锋。打到十招，张郃又装作失败。张飞带着步兵追来，张郃一边打，一边退。张郃把张飞引到山谷口，后面的军队又驻扎住营，与张飞再次交战，期待伏兵出动，想要围住张飞。没想到伏兵被魏延的精兵赶到，堵住了山路，放火烧车，山谷的草木都被烧着，烟雾弥漫，兵士们无法出动。张飞只顾着带兵冲击，结果张郃大败，拼命杀出一条路，逃回瓦口关，聚集败兵，坚守不出。
张飞和魏延连续几天攻打关口都没有成功。张飞见无计可施，便把军队退了二十里，带着魏延引领几十骑士，去两边探查小路。忽然看到几个人，男女都有，各自背着小包，在山中小路上攀着藤蔓走。张飞在马上用鞭子指着魏延说：“夺回瓦口关，就靠这几个百姓了。”于是叫士兵们不要惊慌，温和地叫那些百姓过来。士兵们连忙把他们叫到马前。张飞用好话安抚他们，问他们来这里干什么。百姓们说：“我们都是汉中的居民，现在想回家。听说大军在厮杀，封闭了阆中的官道；我们要从苍溪，走梓潼山的桧釿川回汉中，回家去。”张飞问：“这条路离瓦口关远近如何？”百姓说：“从梓潼山的小路，其实是在瓦口关的后面。”张飞非常高兴，带着百姓回营中，给他们酒食；对魏延说：“引兵攻打关口，我亲自带轻骑从梓潼山袭击关的后面。”于是让百姓带路，选了五百轻骑，从小路进发。
这时张郃因为军队没有救援，心中很闷。有人报告魏延在关下攻击。张郃披上铠甲上马，准备下山，突然又有人报：“关后四五个地方起火，不知道哪里来的兵。”张郃领兵去迎战。刚开旗，就遇上了张飞。张郃大惊，急忙往小路逃跑。马跑不动，张飞在后面追得很紧，张郃弃马上山，寻找小路逃走，才得以脱身，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。
他步行到南郑见曹洪。曹洪看到张郃只剩下十几个人，气得大喊：“我告诉你不要去，你非要去；今天折损了这么多兵马，还不自杀，回来干什么！”下令左右把他推出去斩了。行军司马郭淮劝阻说：“三军容易得，一将难求。张郃虽然有罪，但他是魏王所深爱的人，不可随便杀掉。可以再给他五千兵直接去攻打葭萌关，牵动各处的兵力，汉中自然就安定了。如果不成功，两个罪都罚。”曹洪听了，答应了，又给了五千兵，教张郃去攻打葭萌关。张郃领命而去。
有一天，葭萌关的守将孟达和霍峻知道张郃的军队来了。霍峻想要坚守关口，而孟达则想迎敌，带着军队下关与张郃交战，结果大败而归。霍峻急忙发文书到成都。玄德得知后，召集军师商议。孔明把众将领聚集在堂上，问道：“现在葭萌关情况紧急，必须去阆中找翼德，才能打退张郃。”法正说：“现在翼德的军队驻守在瓦口，守住阆中也很重要，不能把他调回来。帐中将领中选一个人去对付张郃。”孔明笑着说：“张郃是魏国的名将，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。除非翼德，否则没人能应对。”这时，一个人厉声说道：“军师为何瞧不起大家！我虽然不才，愿意斩下张郃的首级，献给您。”众人看去，原来是老将黄忠。孔明说：“汉升虽然勇猛，但年纪大了，恐怕不是张郃的对手。”黄忠听了，白发倒竖地说：“我虽然老，但两臂还能拉开三石重的弓，浑身还有千斤的力气，怎么会不敌张郃这个匹夫！”孔明说：“将军年近七十，怎么能说不老？”黄忠走下堂，取下大刀，舞动得如飞；墙上的硬弓一拉就折了两张。孔明问：“将军要去，谁来做副将？”黄忠说：“老将严颜可以和我一起去。但如果有失误，先请您责备我这个白头翁。”玄德非常高兴，立刻命令严颜和黄忠去与张郃交战。赵云劝道：“现在张郃亲自攻打葭萌关，军师不应该把这当儿戏。如果葭萌关失守，益州就危险了。为什么要让两个老将去对付这么强的敌人呢？”孔明说：“你觉得这两人年纪大，不能成事，我认为汉中一定可以靠这两个人来获得胜利。”赵云等人都笑着退下了。
于是黄忠和严颜到了关上，孟达和霍峻看到他们，心里也觉得好笑，认为孔明没有调度好：“这么紧急的地方，怎么只派两个老的来！”黄忠对严颜说：“你看他们的反应吗？他们笑我二人年纪大，今天我们可以建功立业，来让大家心服口服。”严颜说：“愿听将军的命令。”两人商议后，黄忠带着军队下关，与张郃对阵。张郃出马，见了黄忠，笑着说：“你这么大年纪，竟然还不害羞，想要出战吗！”黄忠愤怒地说：“小子你敢小看我年纪！我手中的宝刀可不会因为我老而变得无用！”于是，他拍马向前与张郃决战。两马相交，约战了二十多合，忽然背后传来了喊声：原来是严颜从小路夹击在张郃军的后面。两军夹攻，张郃大败，连夜撤退，张郃的兵退了八九十里。黄忠和严颜收兵入寨，大家都保持静止。
曹洪听说张郃输了，又想要处罚他。郭淮说：“张郃被迫，必定会投向西蜀；现在可以派将领去援助他，就像监视他一样，使他不生异心。”曹洪同意了，立刻派遣夏侯惇的侄子夏侯尚和降将韩玄的弟弟韩浩，二人带着五千兵前来支援。两将立刻出发。到达张郃的营中，询问军情，张郃说：“老将黄忠，真的是英雄，还有严颜相助，不能轻敌。”韩浩说：“我在长沙知道这个老贼的厉害。他与魏延一起投降了城池，害了我亲兄弟，现在既然碰上，必定要报仇！”于是与夏侯尚带着新军离开营地前进。其实黄忠连日来侦查，早已知道了路径。严颜说：“前方有一座山，叫天荡山，山中是曹操屯粮积草的地方。如果能拿下那个地方，断了他们的粮草，汉中就能够得手。”黄忠说：“将军的话，正合我意。可以照这个计划进行。”严颜依计，亲自带一支军队前去。
话说黄忠得知夏侯尚和韩浩来了，便带着军队出营迎战。韩浩在阵前大声骂黄忠：“你这个不义的老贼！”然后骑马举起枪来攻击黄忠。夏侯尚也出手夹攻。黄忠竭尽全力与这两位将领奋战，打了十几合，但最后还是败退了。两位将领追了二十多里，夺取了黄忠的营地。黄忠又匆忙建立了一个新的营寨。第二天，夏侯尚和韩浩又赶来了，黄忠再次出阵，经过几轮战斗，又一次败退。两位将领又追了二十多里，夺走了黄忠的营寨，让张郃去守后寨。张郃来前寨劝说：“黄忠已经连退两天，里面一定有什么诡计。”夏侯尚怒斥张郃：“你这么胆怯，难怪屡次战败！今天别多说，看我们两个建功立业！”张郃感到羞愧而退去。第二天，两位将领再次出战，黄忠又退了二十里；两位将领紧随其后。第三天，两位将领出兵，黄忠见势不妙而逃，连败数阵，直退到关上。两位将领在关下扎营，黄忠坚守不出。孟达暗中发信，告知玄德：“黄忠连输几场，现在退到关上。”玄德急忙问孔明。孔明说：“这就是老将骄兵的计策。”赵云等人不相信。
玄德派刘封来关上接应黄忠。忠与封相见，问刘封：“小将军来助战有什么意图？”封回答：“父亲得知将军屡次败战，因此派我来。”忠笑着说：“这是老夫的骄兵之计。看今晚一战，可以全部收复营地，夺回粮食和马匹。这是借营给对方的辎重。今晚让霍峻守关，孟将军可以和我一起搬粮草夺马匹，小将军看我如何击败敌人！”
那天晚上二更，忠带着五千军队开关直下。原来夏侯尚和韩浩这两位将领连日来见关上不出，大家都松懈了；被黄忠突袭进营，连人都没来得及穿甲，马也没来得及上鞍，两位将领各自逃命，军马互相践踏，死者无数。等到天明，黄忠连夺了三座寨子。寨中丢下无数军器和马鞍，孟达都让人搬运入关。黄忠催促军马继续前进，刘封说：“军士力气都用尽了，可以暂时休息。”忠说：“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？”于是策马先行。士卒们都努力向前。张郃的军队反被自家败兵冲击，都无法驻足，只能向后逃去；许多寨栅都被抛弃，直奔汉水旁。
张郃找到夏侯尚和韩浩说：“这里是天荡山，正是粮草的地方；更接米仓山，也是屯粮之地：这是汉中军士的生存之源。如果失守，就没有汉中了。应当考虑如何保住它。”夏侯尚说：“米仓山有我叔夏侯渊分兵守护，那里正接定军山，不必忧虑。天荡山有我兄夏侯德镇守，我们应该去投靠他，这样就能保住这座山。”
于是张郃和两位将领连夜赶往天荡山，见到夏侯德，详细说明前情。夏侯德说：“我这里屯有十万兵，你可以引去，重新夺回原寨。”郃说：“只宜坚守，不可轻举妄动。”忽然听到山前金鼓大震，消息传来黄忠的兵马到了。夏侯德大笑说：“老贼不懂兵法，只靠勇气！”郃说：“黄忠有谋，不仅仅是勇气。”德说：“川兵远道而来，连日疲惫，更深入敌境，这不是谋略！”郃说：“也不可轻敌，还是要坚守。”韩浩说：“愿借精兵三千来攻击，必定能获胜。”德于是分兵给浩下山。
黄忠整军迎战。刘封劝说：“太阳已西沉，军队都远道而来劳累，应该暂时休息。”忠笑着说：“不然。这是天赐的奇功，不取就是逆天。”说完，鼓声震天而进。韩浩引兵来战。黄忠挥刀直取韩浩，仅一合，就斩了韩浩于马下。蜀兵大喊，杀上山来。张郃、夏侯尚急忙引军迎击。忽听山后大喊，火光冲天而起，上下通红。夏侯德带兵来救火时，正遇到老将严颜，手起刀落，斩了夏侯德于马下。原来黄忠早就让严颜引军埋伏在山的偏僻处，只等黄忠的军队到来后放火，柴草堆上一齐点燃，烈焰腾起，照亮山谷。严颜斩了夏侯德后，从山后杀来。张郃和夏侯尚前后不能顾及，只得弃天荡山，向定军山投奔夏侯渊去了。
黄忠和严颜守住了天荡山，捷音飞快地报到了成都。玄德听到这个消息，召集众将庆祝。法正说：“以前曹操打败了张鲁，占领了汉中，但他没有趁这个机会去攻打巴蜀，而是留下夏侯渊和张郃两位将领守卫，然后自己带着大军北上回去了：这是个失误。现在张郃刚刚失败，天荡山失守，主公如果趁这个时候，亲自率领大军去征讨，汉中就可以稳定下来。稳定了汉中之后，再训练军队、积累粮草，观察局势，进可以讨伐敌人，退可以自保。这是天时，不可错过。”玄德和孔明都很赞同。于是，他们下令赵云和张飞做先锋，玄德和孔明亲自带领十万大军，择日攻打汉中；还发出檄文，严格准备。时值建安二十三年秋七月的好日子。
玄德的大军从葭萌关下营出发，召黄忠和严颜到营寨，给他们丰厚的奖赏。玄德说：“大家都说将军你老了，只有军师知道将军的才能。现在您果然立下了奇功。然而，汉中的定军山是南郑的屏障，也是粮草积聚的地方；如果能够占领定军山，阳平一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。将军您还敢去攻打定军山吗？”黄忠慨然应诺，说要领兵前去。孔明急忙制止他说：“老将军虽然英勇，但夏侯渊可不是张郃可比的。夏侯渊深谙兵法，善于用兵，曹操非常依赖他作为西凉的屏障：他曾经驻军长安，抵挡马孟起；现在又驻军汉中。曹操之所以单独依托于他，是因为他有将才。如今将军虽然打败了张郃，但未必能打败夏侯渊。我想让一个人去荆州，替回关将军来，这样才能对抗他。”黄忠坚定地回答：“以前廉颇八十岁时，仍能吃斗米、肉十斤，诸侯们都畏惧他的勇猛，不敢侵犯赵国的边界，何况我黄忠还不到七十呢？军师说我老了，我现在只带三千本部兵去，立刻斩下夏侯渊的首级，呈献给您。”孔明再三不允许。黄忠就是想去。孔明说：“既然将军要去，我就派一个人来监军一起去，怎么样？”正是：
请将须行激将法，少年不若老年人。
不知道这个人是谁，且看下文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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