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话三国——第一百一十三回 丁奉定计斩孙綝 姜维斗阵破邓艾
姜维担心救兵会赶到，于是先让步兵撤退，把军器和粮草等都带走，然后骑兵负责断后。细作将这个情况报告给邓艾。邓艾笑着说：“姜维知道我们的大军要来了，所以他才先退。没必要去追他，追的话就中了他的计了。”于是他派人去侦查，回来报告说果然在狭窄的骆谷路段堆满了柴草，准备要烧追兵。大家都称赞邓艾说：“将军真是聪明！”于是派人去奏报。司马昭听后非常高兴，又给了邓艾更多的赏赐。
这时候，东吴的大将军孙綝听说全端、唐咨等人投降了魏国，十分愤怒，决定将他们的家人全部杀掉。吴主孙亮，那时才十六岁，看到孙綝杀得太过分，心里非常不满。一天，他在西苑里出来，吃生梅子，让黄门去取蜜。没多久，蜜送来了，但里面却有几块鼠粪，他就召见藏吏问责。藏吏跪下说：“我封闭得很严，怎么会有鼠粪呢？”孙亮问：“黄门几天前向你求蜜吗？”藏吏说：“几天前确实有，但我不敢给。”孙亮指着黄门说：“这一定是你生气藏吏不给你蜜，所以故意在蜜里放了粪来陷害他。”黄门不服。孙亮说：“这事很容易判断。如果粪在蜜里放了很久，蜜里面外都会湿，如果是新放的，外面湿里面干。”他命人剖开蜜看，果然是里面干的，黄门就认了错。孙亮的聪明大致就是这样。虽然聪明，但被孙綝掌控，不能主张，孙綝让他的弟弟威远将军孙据进入苍龙宿卫，武卫将军孙恩、偏将军孙干、长水校尉孙闿分驻各营。
一天，吴主孙亮坐在那里很闷，黄门侍郎全纪在旁边，全纪是他的舅舅。孙亮哭诉说：“孙綝专权杀人，欺负我太过；如果现在不想办法，必定会成为后患。”全纪说：“陛下只要有需要的臣子，我愿意为您赴汤蹈火。”孙亮说：“你可以现在就点起禁兵，和将军刘丞一起把守城门，我自己出去杀孙綝。但这件事一定不要让你母亲知道，她可是孙綝的姐姐。如果泄露了，那对我影响很大。”全纪说：“请求陛下给我草拟一个诏书。等我去做的时候，我会把诏书给大家看，让孙綝手下的人都不敢乱动。”孙亮同意了，便写下密诏交给全纪。全纪接受诏书回家，悄悄告诉他的父亲全尚。全尚知道了这件事，便告诉妻子：“三天内就要杀孙綝。”妻子说：“杀了他是对的。”虽然答应了，但私下却派人持书去告诉孙綝。
孙綝大怒，当夜就召集四个弟兄，调动精兵，先围住大内；与此同时，将全尚、刘丞和他们的家人全都抓了起来。等到天亮，吴主孙亮听到宫门外金鼓声大作，内侍慌忙进来报告说：“孙綝带兵围住了内苑。”孙亮非常愤怒，指责全后说：“你父兄害了我大事！”于是拔剑想要出去。全后和侍中近臣都拉住他的衣服哭着不让他出去。孙綝先将全尚、刘丞等人杀掉，然后召集文武百官，发出命令说：“主上荒淫久病，昏乱无道，不能侍奉宗庙，现在要废除他。你们这些文武，敢有不从者，就要以谋叛论处！”大家都畏惧地回应：“愿意遵从将军的命令。”
尚书桓彝非常愤怒，从班部中站出来，指着孙綝大骂：“现在的皇上可是聪明的主君，你怎么敢说这种乱话！我宁死也不愿意听贼臣的话！”孙綝大怒，拔剑斩了他，然后进内指着吴主孙亮骂道：“无道的昏君！本来应该杀了你以谢天下！为了先帝的面子，我就废你为会稽王，我自己再选一个有德的人来立！”他吼叫着让中书郎李崇夺走了印信，命邓程收走。孙亮大哭着离开。后人对此有诗叹息：
乱贼诬伊尹，奸臣冒霍光。可怜聪明主，不得莅朝堂。
孙綝派遣宗正孙楷和中书郎董朝，去虎林请琅琊王孙休来当君王。孙休字子烈，是孙权的第六个儿子。他在虎林做梦，梦见骑龙上天，回头却看不见龙尾，惊醒过来。第二天，孙楷和董朝到了，拜请他回都。走到曲阿时，遇到一个老人，自称姓干，名叫休，跪下说：“事情久了必会改变，希望殿下快点走。”孙休感谢他。走到布塞亭时，孙恩来迎接车驾。孙休不敢乘坐轿子，只坐小车进入。百官在路旁拜迎，孙休慌忙下车回礼。孙綝下令扶起他，请他进大殿，坐上皇帝的位子。孙休再三谦让，才接受了玉玺。文官武将朝贺完毕，宣布大赦天下，改元为永安元年；封孙綝为丞相、荆州牧；很多官员都有封赏；还封孙休的侄子孙皓为乌程侯。孙綝一家五个侯，掌握了禁军，权势很大。吴主孙休，担心内部会有变故，表面上示好，心里却在防备。孙綝变得更加骄横。
冬天的十二月，孙休在宫中不接受牛酒的寿宴，孙綝非常生气，于是带着牛酒去左将军张布的府上共饮。酒喝得正欢，孙綝对张布说：“我最初废掉会稽王的时候，大家都劝我当君主。我为了现在的明主，所以立了他。现在我上寿却被拒绝，真是把我当成闲人。我早晚会让你看看！”张布听了，只是点头。第二天，张布秘密进宫向孙休告密。孙休非常害怕，日夜不安。几天后，孙綝派中书郎孟宗，调拨中营的精兵一万五千，驻扎在武昌；又把武库里的军器全部搬走。因此，将军魏邈和武卫士施朔悄悄地向孙休报告：“孙綝在外调兵，又把武器搬光，早晚会有变故。”孙休大惊，急忙召张布商量对策。张布建议：“老将丁奉，谋略过人，能处理大事，可以和他商议。”孙休于是召丁奉进来，密告其事。丁奉说：“陛下不必担心。我有一个办法，可以为国除害。”孙休问是什么办法，丁奉说：“到腊月的早晨，召开大会群臣，召孙綝来赴宴，我自有安排。”孙休大喜。丁奉和魏邈、施朔负责外事，张布负责内应。
那天晚上，狂风大作，飞沙走石，把老树连根拔起。天亮时风停了，差役奉命来请孙綝入宫赴会。孙綝刚起床，觉得平地像是被人推倒，心里不快。十几个使者拥进来。家人阻止他们说：“一夜狂风不止，今早又无故跌倒，恐怕不是好兆头，不可赴会。”孙綝说：“我兄弟都掌握禁军，谁敢靠近！如果有变动，就在府中放火作为信号。”说完，便上车出门。吴主孙休忙下御座迎接他，请孙綝高坐。酒喝了几轮，大家惊呼：“宫外起火了！”孙綝就想起身，孙休阻止他说：“丞相请稳便。外面的兵马这么多，何必害怕呢？”话未说完，左将军张布拔剑在手，带着三十多名武士闯上殿来，厉声说道：“有诏擒拿反贼孙綝！”孙綝急欲逃跑，已经被武士抓住。孙綝跪下奏道：“我愿意被贬到交州去归田里。”孙休大声喝道：“你为什么不去贬滕胤、吕据、王惇呢？”于是命人把他推下去斩了。张布牵着孙綝下殿东斩完后，跟随的人都不敢动。张布宣布诏令：“罪在孙綝一人，其余皆不追究。”众人心里才安定下来。张布请孙休上五凤楼。丁奉、魏邈、施朔等人，抓住了孙綝的兄弟，孙休命令全部斩于市。宗党死者数百人，灭其三族，命军士挖开孙峻的坟墓，戮其尸首。被害的诸葛恪、滕胤、吕据、王惇等家，重建坟墓，以表其忠诚。牵连的人，皆被赦免返回乡里。丁奉等人也得到了重赏。
把信送到成都，刘禅派人回信祝贺，吴国的使者薛珝也回礼。薛珝从蜀中回来，吴国的孙休问蜀中最近有什么动静。薛珝报告说：“最近中常侍黄皓在朝中掌权，很多公卿都迎合他。在朝廷上不听到直言，走在乡间，老百姓的生活很糟糕。这就像燕雀在大厅里，不知道大厦快要着火了。”孙休叹息道：“如果诸葛武侯在的话，怎么会变成这样！”于是他又写了一封国书，让人送到成都，告诉他们司马昭不久就会篡夺魏国的权力，必将侵略吴国和蜀国以显示威严，大家都应该做好准备。
姜维听到这个消息，心里很高兴，上表再讨论出兵攻打魏国的事。那时是蜀汉景耀元年冬天，大将军姜维带着廖化、张翼作为先锋，王含、蒋斌为左军，蒋舒、傅佥为右军，胡济为后军，维和夏侯霸共同指挥中军，召集蜀军二十万，拜辞后主，直奔汉中。与夏侯霸商量，先攻打哪里。夏侯霸说：“祁山是用兵的好地方，可以进攻，所以丞相以前六次出征祁山，就是因为其他地方不适合出兵。”姜维听了他的建议，便命令三军一起向祁山进发，抵达谷口扎营。
此时邓艾正在祁山扎营，整顿陇右的兵力。突然，流星马报到，说蜀兵在谷口扎了三个营。邓艾听到后，登高眺望，回到营中升帐，十分高兴地说：“果然没有出我所料！”原来邓艾早就了解了地形，所以选择了蜀兵扎营的地方；从祁山营地到蜀营，他早就挖好了地道，准备在蜀兵到达时采取行动。这时姜维在谷口扎了三个营，地道就在左营中，也就是王含和蒋斌扎营的地方。邓艾叫来他的儿子邓忠，与师纂各带一万兵，作为左右冲击部队；又叫副将郑伦，带五百挖掘队，准备在当夜二更时，从地道直通左营，在帐后地下突袭。
王含和蒋斌因为营地还未稳固，担心魏兵来袭，不敢脱去盔甲睡觉。忽然听到中军大乱，急忙抓起兵器，正这时，寨外邓忠带兵杀到。内外夹攻之下，王含和蒋斌奋力抵挡，但敌人太过强大，只能弃寨而逃。姜维在帐中听到左营大喊，判断出有内应外合的敌军，于是急忙上马，站在中军帐前下令：“如有妄动者斩！即使敌兵到了营边，也不要问，只管用弓箭射击！”同时传令右营，也不许妄动。果然魏兵十多次冲击，都被射回去。一直打到天亮，魏兵不敢再冲进来。邓艾收兵回营，感叹道：“姜维真懂得孔明的办法！兵在夜间不惊动，变故也不乱，真是将才！”第二天，王含和蒋斌收集败兵，伏在大寨前请罪。姜维说：“这不是你们的错，而是我对地形不够了解，”又拨给他们军马，让两位将军安营。随后把战死的尸体填入地道中，用土掩埋。让人下战书，约邓艾明天交锋。邓艾高兴地应承了。
第二天，两军在祁山前列阵。姜维按照武侯的八阵之法，依天、地、风、云、鸟、蛇、龙、虎的形状，分布阵型已定。邓艾出马，看到姜维布成八卦，也开始布阵，左右前后，门口一样。姜维用枪纵马大叫：“你模仿我的八阵，也能变阵吗？”邓艾笑着说：“你以为这个阵只有你能布？我既然会布阵，怎么会不知道变阵！”邓艾便勒马入阵，命执法官把旗左右招动，变成了八八六十四个门户；又出阵前问：“我变法如何？”姜维说：“虽然还不错，你敢和我围住八阵吗？”邓艾说：“有什么不敢！”两军各自按队伍前进。邓艾在中军调遣。两军冲突，阵法没有错动。姜维到中间，把旗一招，忽然变成长蛇卷地阵，把邓艾困在阵心，四面喊声震天。邓艾不知道这个阵，心中大惊。蜀兵逐渐逼近，邓艾指挥众将冲不出来。只听蜀兵齐声喊：“邓艾早降！”邓艾仰天长叹：“我一时自以为能耐，中了姜维的计！”
忽然从西北角上冲出来一支军队，邓艾看到是魏兵，便趁机杀出去。救邓艾的人是司马望。等到救出邓艾时，祁山的九寨已经被蜀兵占领。邓艾带着败兵退到渭水南边的寨子里。邓艾问司马望：“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阵法，来救我的？”司马望回答：“我小时候在荆南读书，曾经和崔州平、石广元交朋友，讨论过这个阵法。今天姜维所用的阵法，就是长蛇卷地阵。如果在其他地方攻击它，肯定不能破。因为我看到敌军的首领在西北，所以就从西北攻击，结果他们自己就破了。”邓艾感谢他说：“我虽然学过阵法，但实际上不知道如何变法。你既然知道这个法，明天用这个法重新夺回祁山的寨子，怎么样？”司马望说：“我所学的，恐怕不能骗过姜维。”邓艾说：“明天你在阵上和他斗阵法，我就带一支军队暗袭祁山的后方。两边混战，就能夺回旧寨。”于是让郑伦做先锋，邓艾自己带军袭击山后；同时让人下战书，邀请姜维明天斗阵法。姜维收到战书后，告诉众将：“我受武侯的传授，得到了密书，这个阵法的变法一共有三百六十五种，正好是周天的数目。现在让我们斗阵法，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！但是中间肯定有诈计，你们知道吗？”廖化说：“这必定是想让我斗阵法，然后引一支军队袭击我们的后方。”姜维笑着说：“正合我意。”于是命张翼、廖化带一万兵去山后埋伏。
第二天，姜维把九寨的兵全部调走，分布在祁山前面。司马望率领军队离开了渭南，直接来到祁山前，出马与姜维对话。姜维说：“你请我斗阵法，你先布阵让我看看。”司马望布成了八卦阵。姜维笑着说：“这就是我所布的八阵之法，你现在偷袭，又有什么了不起！”司马望说：“你也是窃取别人的法！”姜维问：“这个阵法有多少种变化？”司马望笑着说：“我既然能布阵，岂会不会变化？这个阵法有八十一种变化。”姜维笑着说：“那你试试变来。”司马望进入阵中变了几次，出来后问：“你识得我的变化吗？”姜维笑着说：“我的阵法按照周天有三百六十五种变化。你不过是井底之蛙，怎么知道其中的奥妙！”司马望自知有变化法，但实际上并没有学全，便勉强辩解说：“我不信，你试试变来。”姜维说：“你教邓艾出来，我就给他布阵看。”司马望说：“邓将军自有良谋，不需要阵法。”姜维大笑：“有什么良谋！不过是让你在这里布阵，他却引兵去袭击我的山后罢了！”司马望大惊，正想进兵混战，姜维用鞭子一指，左右两翼的兵马上出击，杀得魏兵丢盔弃甲，各自逃命。
这时，邓艾催促先锋郑伦去袭击山后。郑伦刚转过山角，突然一声炮响，鼓角声震天，伏兵杀出：领头的是廖化。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，交战时廖化一刀斩下，郑伦当场被杀。邓艾大惊，急忙勒兵后退，这时张翼带着一军杀到。两边夹攻，魏兵大败。邓艾拼命突围，身上中了一箭。奔到南寨时，司马望也到了。两人商量退兵的策略。司马望说：“最近蜀主刘禅宠幸中贵黄皓，日夜沉迷于酒色。可以用反间计召回姜维，这样危机就能解决。”邓艾问众谋士：“谁可以去蜀国联系黄皓？”话还没说完，一个人回答说：“我愿意去。”邓艾一看，正是党均，于是非常高兴，立即命党均带着金珠宝物，直接去成都拉拢黄皓，散布流言，说姜维怨望天子，不久就会投靠魏国。于是成都的人都这样议论。黄皓得知后主的事，便派人夜间急召姜维入朝。
姜维连续几天发起攻击，但邓艾一直坚守不出。姜维心中很疑惑。突然有命令来，叫姜维回朝。他不知道是什么事，只能带着军队回去。邓艾和司马望知道姜维上当了，于是调动了渭南的兵马，准备伺机袭击。正如古人所说：
乐毅伐齐遭间阻，岳飞破敌被谗回。
不知胜负如何，且看下文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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